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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不过是场网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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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我知道我不该把阿杰介绍给致军的,可是,我忍不住。当知道有人为了实现对你的网络爱情而千里迢迢来到这个城市,你总会有那么一点动容的。

  阿杰就是这么来的,他是广东人,一个月前他在OICQ上无端呼我,我正忙得焦头烂额,哪有功夫理会,只是这么着,他就跑到我个人主页上,将我大骂一通。“阿黛儿,你伤了我的自尊!”如此标题之后是洋洋洒洒几千字的批驳,后面则是一群不明真相的回帖。只因为没在OICQ上及时回答,就被攻击成这样,我简直要气疯了。于是秀发一捋,我立马加了他的号码上OICQ和他论理,此刻想来,自己还是中了一个温柔的圈套,男人扮酷的招数可真是层出不穷,结果则总是能让我这类无知的美眉大上其当。

  细看之下,阿杰那篇声讨我的作文虽然毫无道理却又实在是文采极好,如此这般的文学人才想必在网上也是千锤百炼,于是我们网逢知己般开始在BBS里你来我往,很快便由苦变甜,由淡转浓各自进入了状态,最后阿杰跑到当初骂我的论坛上正式向我道歉,竟是那么温柔的措辞呵,后面又是一堆网友们喝彩的帖子,我的心顿时在顷刻之间融掉!

  其实我在生活里也有个男朋友,但男人的年纪越大,就越像一杯白开水,虽然也解渴,可就是没什么味道。我的男友致军大我5岁,在一家小网站做CTO,收入不错,却活得非常节约的样子。可以想象,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结婚生子会是世界上最乏味却又最安全的买卖,也会是我唯一的选择,我已经28岁了,对于爱情这种东西,我实在是心有余却年轻不足。

  但是阿杰不一样,他从互联网上向我袅袅走来,诚恳又不顾一切地燃烧起自己生命里最初的那道爱情,漫天大火让早已为爱饱经沧桑的我又一次恍然于童话世界里。我网恋了!在此之前我曾嘲笑过别人在虚拟世界里的做秀,可我现在明白那种感受之所以美妙就在于:

  一切尽在想象。

  然而,我并不打算打破这想象,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,女人会只耽于想象,而男人却绝对要来点实际的才行。我知道阿杰是很想见我的,但我没想到他想了他就真的去做,甚至事先连个招呼也没有。他总天真地以为,我会和他一样焦急,一样渴望相见,乘着飞机从广东一路飞到上海,阿杰来得如此迅速又坦然。

  阿杰就是这种人,说到就做到,根本不担心自己的高矮胖瘦,或是来了之后没有工作没有住处之类的东西,然而我却是个瞻前顾后的女人。急着帮他找工作,急着帮他张罗住处,当最后发现一切都不那么简单的时候,我泄气地对致军说,“把他放在你公司吧,我没辙了!”我不知道致军是否清楚我和阿杰在网上的那些勾当,致军也上网,可他从不聊天。然而当我对他说“把他放在你公司吧”的时候,他竟二话没说就答应了,速度快得让我有点瞠目结舌。

  就这样,我的网上情人和现实情人开始在同一个公司里打工,并且是上下级关系,拥有同一个办公室,彼此之间只隔着一台电脑。每当阿杰在QICQ上逼我说爱他的时候,我都会下意识的出冷汗,因为我不知道,致军是否就站在他身后。当然,对搞技术的人来说,站不站在身后恐怕也没什么区别,要看别人电脑里的内容简直太容易了,而致军和阿杰,两个都是电脑高手,他们拥有同一个爱人,却彼此并不知晓。

  尽管我一再拒绝阿杰的见面请求,机会却还是接踵而至。致军楼下的一家客户请我们公司去做审计,我必须每天去这幢大楼上班直到该工作结束为止。阿杰知道这件事后很兴奋,跑到伊势丹买了一瓶YSL香水,然后找了一家快递公司送到我的办公室,他说,你一定要天天都用它,这样只要我们一起站在电梯里,就能凭气味把你认出来!

  YSL的确是种与众不同的香水,我曾告诉过阿杰,YSL是那种你一下子就能闻出来的香水,它独特却不淡雅,迷人却不浮躁,因为其高昂的价格,用的人并不很多,而阿杰显然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记得很牢。

  因为这瓶香水,因为无数个对于我和阿杰仓促相逢的想象,我开始认真打扮我自己。在乍暖还寒的4月里,我常常只穿一件碎花的棉布裙子,光脚拖一双宽带的布鞋子,像安妮小说里的女孩子,披散着长发,苍白的唇上只肯匀淡淡一层口红。每次揿电梯按钮的时候,我的心都会狂乱地跳,然而,当YSL的香气从我的长发、从我的群裾、从我的呼吸袭满整个电梯的时候,我始终没能遇上阿杰。

  只是33层楼梯,只是这6部电梯,然而就是遇不到。阿杰曾坚持说有一次他在一部空无一人的电梯里闻到过YSL的清香,我甚至可以想象他在每部电梯里使劲吮吸鼻子的模样,然而我们终究不遇。我后来静下心来暗暗算了一下两人相遇的概率,这才发现那数字远比我想象的要离谱的多,或许我和阿杰之间真的属于有缘无分的那种人吧,一切都是命运早安排好的,又哪里逃得掉。

  秋天来临的时候,阿杰又打发快递公司送来一条细致的银手链,他说假如还有机会再乘坐同一部电梯,他一定会在按动电梯的刹那随着摆动的银链认出我来。然而,我已渐渐厌倦这种无聊的认人游戏,我和阿杰在网上的聊天早不似以往那般精彩,我更常常假借工作之名对他不理不睬,他却再也不能去BBS上痛骂我。一个人心里若是有了爱,便不能再无所畏惧。

  没过多久,致军向我求婚,我爽快地答应了他的求婚。一向节俭的他这次终于买了套非常豪华的房子,78万的复式结构,带屋顶花园,楼下是草坪和喷水池,他很满意,我也很满意。

  阿杰开始在OICQ上整夜整夜的傻等我,而我则有点不相信他会如此长情,都这么久了,连我都觉得烦了,他怎么就不厌呢?但其实那时他的去意已生。

  我们的结局是非常突然的,致军过34岁生日,我去参加公司为他举办的冷餐会。虽然知道阿杰也会在,但那时的我已经不怎么介意了。

 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阿杰,他的不羁和爽朗的笑声常让我把他想象成一个壮硕的男子,然而我却瞥见那么清秀的一张脸,我惊讶于他的斯文有礼和稍带腼腆的苍白。

  致军当场宣布我们的婚讯,一班人于是都上前进酒,我偷看阿杰,他仿佛全不知情。我在网上叫“司琴”在生活中叫“思勤”,我不相信他没有联想,但我已顾不上那么多。

  仿佛是注定的,当杯盘相错,藏在袖子里的那根银链却忽然断了,“啪”一声的落在地上,有几秒的停滞,我猛然低头弯腰去拾,却被另一只手按住,我抬头遇上那双镜片之后的目光,目光深深又深深,他说,是你吗?司琴?我于是心跳到要窒息。

  此后的事情便越发戏剧化起来,人有时候活得就跟电影似的,你以为28岁女人的生活是平淡的,可它却偏不是。

  那次晚宴之后我便发起高烧,致军和阿杰都来看过我,我却烧得一塌糊涂,并不能很确切地记得他们说过什么。高烧过后我和致军解除了婚约,然而他却以极快的速度在2个月内又一次找到了未婚妻,女孩子娇小可爱,吵着嚷着要上网玩,看到致军一副惟命是从的模样,我的嘴唇几次想要动,却终究没发出一个字节来。

  阿杰回广东的消息是致军告诉我的,他打电话给我,说阿杰今天早上走,你知道吗?我楞楞地发了一阵呆后,立马叫了部车直奔飞机场。一路上我开始回忆我和阿杰从相识到现在的点点滴滴,他的秀气,他的痴情,他送我的香水以及他看我的眼神……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此刻心急如焚。

  在候机大厅里我众里寻他千百度,那些熙熙攘攘等候上机的乘客一度让我感觉绝望,但最后我终于发现了阿杰那单薄的身影,“阿杰!”我大叫,他回过头来,我们像放慢镜头那样缓缓移近,“思勤!”阿杰终于忍不住一把将我搂入怀中。

  躺在阿杰怀里我开始絮絮叨叨地诉说自己的思念与后悔,阿杰始终微笑地听着,并不做评论。我说,阿杰,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?阿杰有片刻的沉默,然后默默从口袋里掏出那根重新接好的银链戴在我手上,我不禁喜极而泣。

  至广东的飞机开始登机,阿杰对我说,思勤你等我一下好吗?我点点头,他于是转身离去,我则开始来回在候机厅里踱着步,心思乱乱、不知所想。直到下一部飞机起飞的时候我才猛然意识到,阿杰其实已经走了,他还是回了广东,并且再也不会回来了。

  站在刹那间显得空无一人的大厅里,我有些不知所措,我想哭,却忽然之间没有眼泪。也许网络爱情终究只是场漫长又虚无的游戏吧?阿杰曾那么努力地想要将它变为现实,可到了最后他终究还是消失成,我生命中不可承受之痛……

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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